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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唱片业的辉煌
    有一天我遇见了一只斯洛伐克鹦鹉,它说:“伐克伐克……”以为是思念故乡,后面又补充个名词“爱迪生”。这低俗的动宾短句让我不解,想到爱迪生发明的录音机才明白。自从有了爱迪生,复制拷贝声音这个垄断事业就此夭折,鹦鹉种族集体下岗失业。不能伐克只能被伐克。鹦鹉公敌爱迪生1877年夏天发明了留声机,他对着助手唱:“玛丽有只小羊羔,雪球儿似的一身毛……”从此结束了声音不可储存的历史。据说助手彻底被这段声音吓到崩溃,吓得翻一个跟头,然后又翻一个跟头,连翻十八个跟头……加上锣鼓后,实验室变成了京剧舞台。第二年爱迪生就把这古怪玩意发扬光大成批生产,再过几年,这群铁皮鹦鹉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应该没有晕船,因为他们来到东方后很开心,嘻嘻笑。当年最火爆的专辑叫《洋人大笑》,一群洋人男女没由头狂笑的录音。

    听的时候用橡皮管子一端接住机器,另一端塞进耳朵里,花十文钱站街上满足两分多钟的猎奇。黑管子垂在耳下,活脱脱村里有个小芳辫子粗又长……对不起,我用山村构图破坏了城市时尚画面。当年在街上听唱片时髦透顶。这莫名其妙的录音流行得一塌糊涂,话剧《茶馆》为了再现清末市井生活,用它做了舞台音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加上“莫谈国事”,听起来阴阳怪气充满了反讽的味道。

    据说中国第一张自主灌录的唱片是在1904年,内容是京剧,从此中国的声音被锁进了黑盘子里面。我听过这段时间的录音,音效奇差无比,就是泡沫擦玻璃。其中二胡的声音惨绝人寰,听得你头皮发麻头发直立,活像刺猬。而更讨厌的是当年留声机是手摇。想听唱片要抡圆摇把子一圈一圈拧紧发条,这动作活生生把城里的贵妇阔太太变成了农村井边打水的老娘们儿,湿身,更失身份。

    待到二三十年代,终于出现了电唱机。贵妇依旧闲不下来。当时留声机是每分钟七十八转,这个限制决定了歌曲一定要短小精悍。随着七十八转唱片的问世而诞生的歌曲从此把人听音乐的习惯标准化,其短小精悍的特点一直延续至今天。唱片毕竟做不了磨盘一般大,所以“刺啦刺啦”三分钟就over,又要换唱片。一般人都受不了这么快就转完收工,除了拉磨的毛驴。

    虽然辛苦但毕竟好听。当然更重要是有帝王般的满足感,在房间里可以随时召唤周旋、李香兰、白光……“出来!给爷唱一段!”于是“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扭捏滴、拿腔拿调滴在大喇叭里爬出来。有时候还能爬出来贞子。

    大老爷眯着小眼睛左手捏着雪茄,右手打着拍子,满意地哼着,仿佛大腿上坐着周旋……意淫的世界里活色生香。

    随着留声机改良和普及,唱片和留声机事业绚烂滴走进新时代,全中国遍地开花。20世纪30年代,在中国境内的唱片公司有六十余家,共灌制了十余万张唱片模版,发行唱片近十亿张。你在上海听见李香兰唱歌,转到哈尔滨,她还在唱……流窜犯一样全国都有她的传说。

    十亿这数字应该不虚。当年交通极为不便的西藏,也有留声机和唱片的身影,它们在空气稀薄的高原上卖力地唱着亚拉锁。而利威、高亭、开明、长城、荣利、丽歌、宝塔……这些唱片公司不断丰富铁皮鹦鹉的本事,大街小巷到处可闻唱片声。

    这些唱片记录了中国百年的艺术音响和资料,这些宝贵的文化遗产不只是文物,可欣赏、可学习、可借鉴、可研究、可弘扬……这排比句重复得多么有力!其实是唱针滞留在黑胶上读不过去了。机器坏掉不要紧,可以用唱盘为基础改成个自动煎饼果子机……

    感谢伟大的爱迪生,他留住了世界的声音。感谢爱迪生,他让我吃到了煎饼……

    刚写完这句话,外国鹦鹉又说起了“伐克……伐克……”最后一个字有些变音,“伐克”听起来像“发财”。妈的,我去把它送到河南道口,那儿的烧鸡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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